當鋪的“城裏城外”
如今的當鋪似乎依舊難以擺脫“把傳家之寶依依不捨的遞進視窗”的舊時記憶。如今，為了顧及顧客的心情，有的當鋪將門設置在側面，大多數藏在大樓深處。
在鄂爾多斯，當鋪與地下錢莊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小額貸款公司發展勢如破竹，當鋪不得不與其爭食；金融危機下，當鋪生存勝算幾何？
本報記者 王佳月
“百姓觀念守舊，對當鋪並不熟悉，至今仍還停留在舊社會的形象。在當鋪遇到熟人，都覺得特不好意思，只有少數受過益的例外。”內蒙古當鋪業協會副秘書長陶建琪說。
記憶中，窮人們踮著腳尖，把傳家之寶依依不捨地遞進當鋪的窗口，掌櫃的撥弄一下眼鏡，一隻手還不離算盤，一副“奸商”模樣。
由於舊形象根深蒂固，當鋪顧及顧客的心情，有的將當鋪的門設置在側面，大多數藏在大樓深處。
當鋪萌芽于漢朝，衰落於清末民初。改革開放後重整旗鼓。
而現代的當鋪業已經與古老的當鋪有了截然不同的涵義和景象。
摘不掉的有色眼鏡
如今，當鋪寬敞明亮的客戶接待室，彬彬有禮的服務人員，與高高的櫃檯、黑漆漆的屋子、帶著小眼鏡的老闆居高臨下的景象大相徑庭。
“很多客戶羞于進入當鋪，認為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怕人誤會認為企業不行了，要破產了。其實這就是一副仍未被摘掉的有色眼睛。”內蒙古當鋪業協會副秘書長陶建琪說。
在鄂爾多斯，人們甚至將當鋪與地下錢莊相提並論，認為二者之間並無區別，當鋪即是地下錢莊，地下錢莊即是當鋪。
“鄂爾多斯有上百家的地下錢莊，但合法的當鋪只有18家。二者有本質的區別。”鄂爾多斯市的一家當鋪張姓經理說。
客戶鎖定高端群體
銷售旺季來臨，卻為資金匱乏而一籌莫展，去銀行貸款時間又來不及，來到當鋪，把自家的房子做抵押，不出3天就能籌到錢；舉家出國旅遊卻一時拿不出保證金，又擔心名貴汽車無人保管，暫時當了，不但有人保管，又可以在短時間內籌到保證金；年前資金回流有限，員工回家過年，把房子和車子暫時抵押，工人的工資得以按時發放……
一些當鋪集典當、擔保、評估、拍賣於一體。鄂爾多斯萬立投資開發有限責任公司是涉及投資、典當、擔保、拍賣、小額貸款等為一體的綜合性企業集團。同樣的“當”字，如今已經有了迥然不同的內涵。
自從商務部允許當鋪涉足房地產以來，典當品已由傳統的金銀首飾、電視和手錶等舊的三大件變成了現在以汽車、房屋、有價證券為主的新三大件。當鋪已結合時代需要，成長為一些市民和中小企業融資的快速通道。
從典當業務上來看，當鋪的客戶群體已經從低端轉為高端客戶群體。據陶建琪介紹，在呼包鄂地區，只有少數幾家在經營民品，其餘均在做房地產和汽車質押業務。
“我們現在就做房地產，其他的業務基本沒有。”內蒙古及時雨典當有限公司辦公室白主任坦言。
自治區第一家典當企業誕生於1989年。自治區商務廳資料顯示，截止2008年11月，全區27家當鋪獲批，由76家增至103家；新設11家企業設立分支機搆，分支機搆達到23家。總註冊資金達到14.49億元，是2003年的6.6倍。2008年一年累計發生10767筆交易，比1994年至2003年9年間總累計交易量還多。典當餘額累計為中小企業和個體戶融資16.6億元，全區從業人員833人。
企業走出困境的橋樑
2008年年底，煤炭降價，鄂爾多斯商人劉先生的企業裏大量貨物積壓，流動資金有限，但年底過年又不能不給員工發放工資。經朋友介紹，劉先生來到當鋪，將康巴什新區的一套房子作為抵押物，兩天后，他便拿到了30萬元。
“雖說我區典當總額並不太大，但在經濟運行中起到了對銀行融資拾遺補缺的作用，已經成為中小企業籌集和周轉資金的仲介，為中小企業和市民解決了臨時性的資金困難。”自治區商務廳市場體系建設處副處長陳吉淑曾這樣形容。
傳統觀念中，走進當鋪往往是出於生活所迫、萬不得已。如今在內蒙古，典當業作為一種融資方式，融資管道的作用日趨顯著。
資料顯示，目前，呼包鄂的房地產業和煤炭業佔據了整個典當市場營業總額的半壁江山還多。
如果企業去銀行辦理房屋抵押貸款所需程式繁冗，從申請到對貸款人作細緻的信用評估，最快也要三周後才能獲得貸款。而當鋪操作週期短、評估快，一般幾天就可以辦妥。對於那些急需資金、貸款週期不長的中小企業來講，可謂及時雨。
根據規定，客戶典當房屋所獲得的質押貸款一般為房屋市值的50%——90%。即一幢市值100萬元的房屋典當，業主可獲得50萬——90萬元。
“企業為規避風險，呼包鄂的房屋典當均在50%——60%之間浮動。基本沒有超過60%的情況。”張經理說。
“自治區典當物品的範圍也涵蓋到汽車、房產、金銀飾品、珠寶鑽石、高檔名表、生產資料、有價證券質押和典當邊際業務，典當業為中小企業融資提供了一個更具有活力的通道。”陳吉淑說。
民品受限人才瓶頸
舊時的當鋪，掌櫃個個都是火眼金睛。如今的當鋪似乎原景難現。記者走訪的幾家當鋪裏，看不到擺放當品的櫃檯。
“黃金鑒定可以通過專業儀器完成，但古玩字畫就不行了。”張經理說。
“從業人員專業程度不高，只有七八位典當師資格證，人才缺失嚴重。”陶建琪介紹，從呼包鄂三地來看，以房地產、汽車質押為主，經營民品的不到10家，目前經營民品的當鋪，民品也僅占業務總量的一小部分。自治區也從沒有搞過資格培訓，希望爭取在今年七八月份打破這種局面。
在與記者交談中，一位元從二連浩特來的客人走進辦公室，他是一家即將開業的當鋪的財務人員，臨走前，特意找陶建琪覓幾本專業書籍。陶建琪說：“首府各書城都翻遍了，也不過幾本。”
在2008年7月舉行的內蒙古當鋪企業法人見面會上，自治區商務廳市場體系建設處處長白新華強調說：“進一步做好我區當鋪業工作，首要問題應該是提高典當隊伍的人員素質，面對市場發展中不斷出現的新問題、新動向，當鋪業從業人員一定要不斷學習新知識，及時更新觀念。”
在張經理的公司裏，十幾名員工，除了他和副總為專業人才外，其他均是半路出家，企業做任何一筆業務他都必須親力親為，不敢有一點馬虎。
與小額貸款公司爭食
在我國，民間金融機構包括當鋪、小額貸款公司、村鎮銀行等，由於國家對以上金融機構的業務和客戶群體沒有過多的硬性規定，導致在他們之間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業務重疊。
近兩年，銀行銀根緊縮、貸款週期長，利潤少。在小額貸款公司出現之前，當鋪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但隨著小額貸款公司在全國由試點到普及，當鋪必定受到衝擊。陶建琪和張經理對此持肯定意見。
在競爭優勢上看，二者都具有“短、平、快”的特點，小額貸款公司在理論上可以做信用貸款，但迫於處在起步階段，目前也只做質押融資。
理論上，小額貸款公司主要針對農民和以農業為切入點的經營者或企業，當鋪的客戶群體比小額貸款公司廣，服務物件是所有自然人和不論何種性質的企業。但是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典當和小額貸款已基本不做普通老百姓的買賣，客戶都集中在那些急需救急資金的中小企業和個體戶。
小額貸款公司的利率最高上限是基準利率的4倍，當鋪的利率是基準利率的6倍。當鋪的利潤主要來自利息和高額的綜合費。如此一來，當鋪只好忍痛割愛，將利率降低，與小額貸款公司持平或更低。另外，當鋪所收取的高額綜合費也令很多客戶在貨比三家後，敬而遠之，傾向於小額貸款公司。
“小額貸款公司的另一大優勢就是資金優勢，鄂爾多斯小額貸款公司的最低註冊資本金為1億元，而即使是經營房地產的當鋪也不過1000萬就可以。一旦做成幾筆稍大的業務，資金流動受限，也只能閉門謝客。”張經理說。
雖說當鋪可以向銀行貸款，但據陶所瞭解到的情況，我區沒有一家當鋪貸得到款。銀行是不願接受當鋪低息貸款，再以合法的高利貸出去，而從中獲取暴利的。
危機中艱難前行
國內一些發達地區，當鋪大發金融危機財。“而我區目前為止，金融危機對當鋪業沒造成衝擊，也沒有如同發達地區那樣在危機下當鋪逆勢而上的大好局面。”張經理說。
陶建琪分析說，自治區經濟受金融危機的影響相對較弱。雖持融資需求的企業有所增加，但當鋪受資金和風險限制，也只能擇優典當。
當鋪把過多的賭注壓在房地產上。金融危機後，樓市低迷，未來對國內房地產的衝擊到底有多大，人們不得而知，一旦更大的風暴來襲，當鋪也將蒙受巨大的損失。
“在前不久剛剛結束的2009年年會上，很多當鋪反映有時看著這個項目很大，也不錯，但是為了規避風險，就是不敢做，金融危機的未來不確定。”陶建琪介紹說。
相對而言，鄂爾多斯當鋪所受影響較大。張經理肯定地說。鄂爾多斯的當鋪業務主要圍繞房地產和煤炭業。然而樓市低迷，煤礦也開始限產減產，一些煤炭企業已經停業。這樣一來，對當鋪的衝擊會比較明顯。
上述劉先生之所以能拿到錢，是因為他的產業不只是煤炭產業，當鋪主要是看客戶的綜合實力。
未來幾何？
面對小額貸款公司的競爭，吸引更多的客戶，當鋪業到底該如何破繭，拓展市場空間？他的發展方向又是哪里？
有專家認為，當鋪的最終歸宿應該是小額貸款公司，有的還認為是村鎮銀行；有的認為應拓展新的業務空間，還有的認為該是回歸民品的時候了。陶建琪比較認同後兩點。
江浙一帶已經開始了新業務探索。在呼包鄂地區，市場仍屬空白，在現在股市持續低迷的情況下，開拓這些業務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陶建琪還認為，如果到了當鋪發展特別艱難的時候，當品一定會發生改變，還有可能催生出新的行業。典當歷史悠久，希望能在新的形勢下走出新的發展之路。
